新聞日期:2019-11-02
新聞來源:鏡週刊 Mirror Media
外送員與美食平台業者是「僱傭關係」或「承攬關係」，關乎勞健保及退休金權益。
近來美食平台外送員頻發生交通意外，接連幾件死亡車禍，引發社會關注，連帶爆出平台業者與外送員是「承攬關係」而非「僱傭關係」，因此沒有替員工投保勞健保。
對此，勞動部認為，與外送員的關係並非業者說了算，為了保障外送員權益，新制預計年底上路，杜絕「假承攬、真僱傭」。民眾要搞懂箇中細節，別讓自己的權益睡著了。
「我白天在外商公司當業務，下班兼職當外送員，正考慮明年全職投入外送員的工作。」25歲的邱先生月薪5萬元，靠著外送兼職每月幫自己加薪約1萬7千元，因為聽到好友全職外送曾月入破10萬元，讓他動心想辭掉業務工作專心跑單。
國慶連假外送員車禍事件頻傳，撞出美食外送平台未替外送員投保勞健保的真相。邱先生自認騎車小心，仍不免擔心起自身權益，「如果轉全職，得要問問公司能提供哪些保障？」
滿街跑的外送員，撞出美食平台業者沒有幫他們投保勞健保的真相。（翻攝爆廢公社）
外送員之死 撞出僱傭爭議
針對外送員之死爆出「承攬」與「僱傭」爭議，外送龍頭foodpanda表示，透過平台，零碎的勞力資源得以有效利用，也讓付出勞動者可以彈性賺取報酬，「與外送夥伴為承攬關係，但會持續與主管機關探討最符合平台經濟的商業模式。」
對此「承攬關係」說法，勞動部並不買單，職安署署長鄒子廉表示，從平台業者與外送員訂定的合約來看，包括指定工作時段、工作需穿制服、使用制式品牌圖樣保溫箱、機車黏貼品牌貼紙，以及若無法在工作時段提供服務須24小時內回報等，業者對外送員具有一定程度的指揮監督，也存在組織從屬性，因此認定具僱傭關係，須依《勞基法》在期限內給予罹難者職災補償。
二家龍頭業者foodpanda和Uber Eats雖在第一時間提供罹難家屬優於《勞基法》的撫恤金，但勞動部跟平台業者針對勞務契約仍無共識。
10月30日職安署公布目前9家平台業者的專案檢查，經抽查個案認定業者與其外送員是僱傭關係者有5家，包括foodpanda、Uber Eats、lalamove、Cutaway、Quick Pick。
勞保是勞工最基本的社會保險，舉凡生育、傷病、失能、老年、死亡及職災都有給付。
面對勞動部強硬主張，就有外送平台發出「外送夥伴意見調查表」，詢問旗下外送員在「承攬」或「僱傭」的合作條件下，哪一種較適合目前的接單狀態？
前者沒有工時上下限，業者不負擔勞健保，而後者有工時規定，但業者會幫外送員投保勞健保，並且提撥6％新制勞工退休金。
「我當然關心自身權益啊！如果公司願意幫我加入勞健保、提撥退休金，這樣福利較好！」
但邱先生也擔心，一旦公司增加勞健保及6％勞退，以薪資4萬5800元投保級距為例，每月要為勞工多付8000多元成本，那這行月入10萬元的傳說是不是就會消失，也因此有外送員表示支持承攬關係。
若因公罹難 屬承攬沒得賠
到底「承攬」與「僱傭」差異何在？法扶基金會專職律師林靜文分析，僱傭關係受《勞基法》保障，雇主須幫勞工投保勞健保；而「承攬」關係則不適用《勞基法》。
當發生職災事故時，《勞基法》規定遭遇職業傷害死亡者，雇主除了要給五個月平均工資的喪葬費之外，還須一次給與遺屬40個月平均工資的死亡補償，但若屬承攬，則一毛錢都拿不到，保障落差相當大。
其實承攬、僱傭的勞務契約糾紛，並非第一次躍上新聞版面，最有名的例子就是爭議多年的南山人壽，部分保險業務員主張自己的勞務契約屬僱傭，但南山人壽卻認定業務員招攬保險以件數、業績計算，雙方關係非僱傭而是承攬，為此爭議司法院大法官還發布第740號解釋，但各界解讀仍不一。
南山人壽部分保險業務員，多年來為自己的勞務契約走上街頭。（中央社）
在南山人壽服務十多年的陳先生坦言，自己與資方就是承攬契約，「我的勞健保不在公司，要自掏腰包加在保險業務職業工會底下，只能自己多做點業績，靠獎金補貼勞健保保費。」陳先生語氣無奈。
在公司打拚28年的何先生則表示，至今還是不知道自己跟南山人壽之間是僱傭或承攬，因為公司有幫他投保勞健保，卻沒有幫他提撥6％新制勞工退休金，而且也有同事是這樣。
依規定，雇主幫員工投保勞健保的同時，也要提撥新制勞工退休金，但南山人壽卻遲遲未做，為此勞保局每月開罰50萬元。南山人壽企業工會常務理事施少華氣憤地說：「公司說不是僱傭，而是承攬，不願意給退休金，那我們就爭取真正的承攬權益，包括公司不能考核業績、可以續領保單續期佣金等，但公司又不願意接受。」
找工會投保 月繳多千餘元
事實上，在現行的勞務契約下，並非每個雇主都有義務幫勞工加保勞健保、提撥退休金，須視契約形式而定，而常見的勞務契約有僱傭、承攬、委任、合夥等四種形式，相關勞工權益各有異同。
勞保局納保組代理組長林秀襄指出，「勞工保險和就業保險是在職保險，以僱傭關係為前提，必須是受僱勞工才可由雇主加保。
但如果勞資雙方簽的是承攬契約，那資方就不算是雇主，勞方則屬於自營作業者，可以自行透過職業工會加保勞健保。」
勞保局納保組代理組長林秀襄（右）表示，屬於承攬的自營作業者，可透過職業工會加勞保。
實務上，承攬是當事人約定，一方為他方完成一定的工作，他方在完成工作後給付報酬的合約，例如油漆工承包業務、室內設計師裝修房屋、文字工作者接案撰稿等皆是，這些族群因為沒有固定雇主，所以沒有老闆幫忙投保勞健保，但因為實際從事勞務工作，只要透過職業工會加保，同樣可享有勞健保權益，但保費負擔會高些。
以月薪4萬5800元、勞保費率10％為例，受僱勞工因有雇主幫忙負擔7成、政府補助一成，因此月繳2成，只要916元，但工會勞工需自付6成，即2748元，剩餘4成才由政府補助。
自行開業的室內設計師接案裝修房屋，與屋主之間是承攬關係。
無失業給付 也沒育嬰福利
特別要注意的是，勞保保障包含普通事故、職災事故，另有就業保險，而工會勞工因為沒有固定雇主，無法參加就業保險，因此如果遭遇非自願性失業時，無法申請失業給付，也不能申請育嬰留職停薪津貼，這也是相對於僱傭，承攬關係較無保障的一環。
不僅承攬契約引發議論，委任契約也曾經發生糾紛。
2012年，時任鴻海新綠數事業群總經理的謝冠宏，因為祕書填錯假單日期，在飛機上接到董事長郭台銘電話要求下機回公司開會，但當時機艙門已經關閉，郭董一句：「如果沒有回來，就再也不用回來了！」謝冠宏隨即被以曠職解僱。
前鴻海集團新綠數事業群總經理謝冠宏與公司打官司，成功爭取到自身的受僱權益。（翻攝自百度百科）
事後謝冠宏主張，鴻海是非法解僱，求償資遣費、工作獎金及股票，但鴻海否認，並強調謝冠宏是高階經理人，上下班不必打卡，手下有逾萬名的台陸籍員工，雙方是委任關係，不適用《勞基法》。
不過，法官認為謝冠宏須服從公司權威，因而認定雙方是僱傭關係，今年4月最高法院判鴻海敗訴，需賠付150萬元資遣費與235張鴻海股票，換算市值超過2000萬元。
相較於僱傭，委任少了哪些權益呢？
在勞務形式上，與資方之間屬於委任關係者，通常是高階經理人或分公司負責人，因為擁有較大的自主權，並不屬於《勞基法》所指的勞工，因而不適用加班費、休假、資遣費等權益，公司也沒有義務提撥6％新制退休金。
兼職不一定是承攬，在加油站打工的工讀生與雇主是僱傭關係。
權益自己顧 定期檢視專戶
在新制勞工退休金制度上路前，曾有香港著名服飾集團台灣分公司負責人，在公司服務了25年退休，控告公司應該支付2800多萬元的舊制退休金，但公司主張雙方是委任關係，最後勞工敗訴。
不過，勞保局勞工退休金組專委王昭卿表示，實質上是不是委任關係，還是要看雙方合約跟勞動條件而定。
有鑑於一般民眾不易分辨勞務契約，恐掉入「假委任、真僱傭」或「假承攬、真僱傭」的陷阱，林靜文提醒，面試報到時，除了約定薪資，也要了解工作規則與員工福利，尤其簽署的契約內容若有涉及保密條款、競業禁止規定，就會傾向認定是僱傭關係。
「委任關係通常也有保密條款，那必須再依是否有從屬性做判斷，例如上下班有沒有打卡、對公司需高度服從等。」
林靜文表示，除了雇主不幫勞工投保勞健保規避費用負擔的情形，實務上也常見雇主「高薪低報」，因此，勞工最好定期檢視薪資條和新制勞工退休金專戶。
勞保權益Q&A
Q1：面試時，老闆說沒有勞保福利，要自己去加入職業工會，這樣合法嗎？
A：依《勞保條例》規定，年滿15歲以上、65歲以下的勞工，只要是受僱在有5人以上（含5人）員工的公司行號，雇主都要強制幫勞工投保勞工保險和就業保險，至於員工4人以下的公司，就業保險同樣是強制參加，但勞保部分未強制，雇主可自願幫員工投保。
透過職業工會參加勞保的自營作業者，因為無固定雇主，無法參加就業保險。
（翻攝台北市按摩工會職業工會官網）
Q2：參加勞保，不幸發生職災有什麼權益？
A：有職災醫療給付（含門診及住院）、傷病給付、失能給付、死亡給付（含失蹤津貼）、職災勞工保護補助。
Q3：如何知道雇主有確實投保勞保？
A：查詢方式有4種：1.使用自然人憑證登入勞保局e化服務系統（https://edesk.bli.gov.tw/aa/）查詢，並可查詢雇主是否有確實提撥6%新制勞工退休金；2.申請勞動保障卡，至發卡銀行的ATM查詢；3.持郵政金融卡到郵局申請並簽署同意書，則可透過郵局ATM查詢；4.持身分證件至勞保局辦事處臨櫃查詢。
使用自然人憑證可查詢到雇主是否依法給予勞保及新制退休金權益。
Q4：若發現雇主沒有投保勞保或高薪低報怎麼辦？
A：可以書面方式郵寄具體事項及相關資訊到勞保局總局（100台北市中正區羅斯福路一段4號），或至辦事處臨櫃提報檢舉，也可以電話陳情。
Q5：下班的兼職是僱傭關係嗎？如果兼職公司也幫忙投保勞保，會不會被正職公司發現？
A：兼職工作很多情形屬僱傭關係，例如學生兼職工讀，雇主除了要幫工讀生投保勞健保之外，還要按月提撥工資6％的新制退休金。派遣也是僱傭關係，由派遣公司加保勞健保。
投保單位無法查詢到其他投保單位的資料，所以不用擔心被老闆發現，除非原先的勞保是加保在職業工會底下，那麼勞保局會去函職業工會，確認加保身分是否異常重覆。
因正職與兼職而重覆投保勞保，也是有好處的，一來不管在哪個工作崗位都享有保障，二來萬一發生普通事故（非職災導致），如生病或受傷以致不能工作或失能，相關給付可以2個投保薪資併計，例如正職投保薪資3萬300元，兼職投保薪資1萬2,540元，併計就是4萬2,840元（最高不得超過4萬5,800元）。(文｜劉以親 攝影｜陳俊銘 鄒保祥)